人類歷史也是一部悲壯的和病毒博弈的歷史,病毒引起的瘟疫曾給人類帶來過慘痛的記憶。遠有天花、脊髓灰質炎(小兒麻痹癥),近有重癥急性呼吸綜合征(SARS)、埃博拉病毒病、中東呼吸綜合征(MERS)……全球每年約有29.1萬至64.6萬人因與流感病毒相關的呼吸系統(tǒng)疾病而死亡。病毒引發(fā)的疾病和災難從來離人類都很近,了解病毒致病機理,有利于我們澄清認識,科學應對。 從SARS到新冠肺炎,病毒性肺炎從未走遠 無論是SARS冠狀病毒引起的肺炎、流感肺炎,還是新冠肺炎,盡管病原體不同,但這三者都是病毒性肺炎,它們的病理生理機制和臨床表現(xiàn)類似,治療方法也類似??梢哉f,因這三種病毒引起的感染,多數(shù)病人病情相對較輕,休息、對癥治療以后都可以痊愈。只有那些發(fā)生了嚴重并發(fā)癥,比如呼吸衰竭甚至多器官衰竭,導致病情危重的病人,才需要重癥加強護理病房(ICU)收治進行搶救治療。 那么,為什么有些病毒性肺炎會導致嚴重后果?有兩個關鍵原因:首先,沒有特效藥;其次,人體的自我防御能力降低了。 為什么沒有特效藥?我們需要先了解病毒和細菌的區(qū)別。病毒學家會說,二者大小不同、結構不同,進而談論細胞壁、細胞膜、蛋白外殼、遺傳物質、脫氧核糖核酸(DNA)、核糖核酸(RNA)、逆轉錄、酶系統(tǒng)等等,這些都很重要。但我只想科普一件事:細菌和病毒的區(qū)別,歸根到底在于能不能獨立生存。多數(shù)細菌具有獨立的營養(yǎng)代謝系統(tǒng),可以獨立生存,所以它進入人體后只是需求“營養(yǎng)”,不必非要侵入細胞內。但病毒不同,它需要的不僅是“營養(yǎng)”,所有的病毒都沒有細胞結構,只能侵入其他物種的細胞內,借助其他物種的細胞加工遺傳物質和蛋白,不停地繁衍出下一代病毒。 對于常見的細菌感染,醫(yī)生可以使用抗菌藥。很多抗菌藥可以有效“殺滅”敏感菌。但是研發(fā)抗病毒藥物十分困難,原因有三個。第一,病毒進入人體后,會侵入細胞,有的病毒甚至會將其遺傳物質插入到細胞內的染色體上,能夠干擾病毒復制的藥物,難免會引起人體細胞功能異常,因此抗病毒藥物對安全性要求很高。第二,病毒會快速繁衍,不斷發(fā)生變異,可能剛研發(fā)出藥物,病毒又變了。第三,很多細菌在結構上或代謝上具有相似之處,作用于一種細菌某個部位或者代謝環(huán)節(jié)的抗菌藥,可以對其他種類細菌有效。但是病毒種類繁多、共性少,很難找到廣譜的抗病毒藥物。 這就決定了對絕大多數(shù)病毒感染,我們沒有特效藥。即便有了具有一定效果的藥物,對病毒起到的效果也僅是“抑制”,而且越在早期應用效果越好。 那么很多病毒感染,如輕型流感,患者是怎么好起來的?歸根到底,靠的就是人體的自我防御能力。 應對細菌性肺炎,人體天然會有兩個基礎防御機制:咳嗽、咳痰;白細胞尤其是其中的中性粒細胞增高??人浴⒖忍凳菫榱伺懦鎏狄?、壞死物質,甚至病原微生物。在重癥加強護理病房中,評價病人預后一個關鍵指標就是病人咳痰是否“有力”,對于不能咳痰的病人醫(yī)生還會用支氣管鏡幫助其吸痰,對這些病人,咳痰的重要性甚至超過了用抗生素。另外白細胞增多,尤其是中性粒細胞增多,是細菌感染時人體重要的自我防御機制,這是為了增加殺菌的力量。 但是,新冠肺炎病人的主要癥狀是發(fā)熱、乏力、干咳,化驗檢查顯示白細胞總數(shù)正?;驕p少,淋巴細胞計數(shù)減少。干咳,意味著雖然人體啟動了咳嗽反射,想要把病毒或者壞死物質排出體外,但是狡猾的病毒藏匿在了細胞里。氣道內分泌物少、痰少,雖然可以經過咳嗽將一部分病毒隨著飛沫排出體外,但是這也恰恰滿足了病毒為了繁衍,加快傳播的本性,并不能有效地去除病原體。肺泡細胞不斷受到攻擊,人體卻很難通過咳痰把病毒有效排出,加之對抗病毒的部隊——淋巴細胞減少,人體兩種關鍵的自我防御能力下降。病毒不斷地復制且侵犯細胞,嚴重的病例,在兩三天之內,病人的大部分肺泡細胞都被攻陷,在X射線下或電子計算機斷層掃描(CT)下,顯示為“白肺”。 醫(yī)生怎么治療這種嚴重的病毒性肺炎 首先,給予抗病毒藥物。雖然可能僅起到抑制病毒復制的作用,但這時任何能幫到病人的、能起到一定的效果的藥物,都會被考慮。同時,霧化吸入干擾素,增加病人抗病毒能力。其次,合并有細菌感染時,還會用到抗菌藥。如果肺部病變進展迅速,會用到激素,減輕局部炎癥反應。最后,嚴重病例會針對各種并發(fā)癥進行相應處理。 如果病人呼吸衰竭,使用呼吸機,用正壓把氧氣打到肺里;如果病人腎功能衰竭,可以進行連續(xù)腎臟替代療法(CRRT),用一臺人工腎臟,幫助病人清除毒素、脫水;如果病人凝血垮了,可以補充新鮮血漿和凝血物質;如果病人呼吸衰竭進一步加重,當呼吸機給純氧也不能滿足時,還有體外肺膜氧合(ECMO),用一臺體外的“心肺”把病人的血在體外加氧,排出二氧化碳,再把新鮮的血液打回人體。 但是,無論這些設備和手段多么先進,本質上都是為了支持病人跑贏病毒的復制過程,讓人體免疫系統(tǒng)重新獲得優(yōu)勢。換句話說,先把命保住,給自我防御創(chuàng)造條件、贏得時間。 人體還有很多神奇的自我防御能力。自我防御和修復是人類在數(shù)百萬年進化過程當中,形成的一種對抗損傷和疾病的自我保護機制。比如我們體內每天都有細胞老化、變性、凋亡,人體會通過細胞分裂再生出新的細胞來補充,這就是人體的自我防御。再比如,我們的基因會發(fā)生突變,突變后可能會影響基因功能,人體存在一種基因修復機制,可以主動修復這段突變了的基因,讓基因功能保持正常。在我們進入深度睡眠時,腦脊液清除腦細胞代謝廢物的效率將增加10—20倍,這種功能可能有利于預防阿爾茨海默病,這也是人體的一種自我防御和修復;病毒感染時,良好的人體免疫力就是最重要的自我防御能力。 健康的底層邏輯是人體免疫 在疫情面前,我們不僅僅需要強大的醫(yī)療,更需要病人自身良好的免疫力。但病毒肆虐時,在短期內迅速提升免疫力很難,我們普通人,應該怎么辦?三句話:加強防護,好好睡覺,平和心態(tài)。 第一,加強防護。居家是最好的防護,如果需要去人群密集、通風差的地方,比如乘坐公共交通工具或去醫(yī)院,一定要正確佩戴口罩。要勤洗手,不要用臟手去摸臉、揉眼睛、擦嘴、摳鼻子,這樣很容易把手上的病毒帶入人體。 第二,保證睡眠。熬夜對人體免疫系統(tǒng)的破壞有“立竿見影”效果。熬夜會影響人體生物鐘、影響免疫系統(tǒng)反應能力和防御能力,研究表明連續(xù)缺覺一周會對700多個對健康至關重要的基因產生影響,繼而對健康產生長期影響。良好的睡眠可以增加人體對抗感染的能力。所以特殊時期,保證每天7—8小時良好睡眠比什么都重要。 最后,平和心態(tài),學會微笑。緊張、不安、焦慮,這些心理變化會通過植物神經系統(tǒng)和內分泌系統(tǒng)影響免疫力,免疫系統(tǒng)抵抗病原體的能力就會降低,更容易受到感染。同時,劇烈的心理變化還會引起很多身心疾病,比如失眠、頭痛、血壓波動、胃部不適、腸道功能紊亂等等。這些疾病會進一步削弱機體抵抗力。 在面臨病毒威脅時,作為普通人,我們能做的就是通過以上方法保護好自己的免疫系統(tǒng),剩下的,就交給公共衛(wèi)生管理人員和醫(yī)護人員。 (作者為北京大學第三醫(yī)院危重醫(yī)學科副主任醫(yī)師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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