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是三年困難時期呀，就是被稱為“富八師”，也是糧油定量不足，甜菜渣代食。我們安排艾青在機(jī)關(guān)小食堂就餐，我是八師宣教科科長嘛，有時陪著艾青吃飯，改善生活了。機(jī)關(guān)小食堂是接待上級首長和農(nóng)八師領(lǐng)導(dǎo)的小灶，廚師劉胖子能燒一手好菜。雖然沒有海味，沒有山珍，四菜一湯也是有滋有味的。
接觸多了，我咋看他也不像個反黨反社會主義的大右派呀。他很勤奮，都這樣了，還是每天寫，人很坦誠，很重感情，很幽默。私下里，魚正東政委也對我說，艾青不像個反黨反社會主義的右派啊！至少是個愛國主義者。我常到他家去，借他的書，世界名著，古詩新詩都看，向他請教。我那一段時間文學(xué)水平提高不少。
艾青的情緒也好起來了。他讓我看毛主席親筆給他寫的請柬。講他看到一對青年人，掏光口袋里的錢買了一本《艾青詩選》。說這是他最幸福最難忘的一幕。他對我說，詩人要講真話。人品和詩品都重要。作家要靠作品，沒有作品就沒有生命。他和夫人高瑛，我們之間一點(diǎn)兒也不拘謹(jǐn)。
有一次我陪艾青到莫索灣，高瑛也去了。艾青跟我說，1957年，不知道怎么搞的，就卷進(jìn)“丁、陳”反黨集團(tuán)里面去了。聽說中央研究如何處理右派，一個將軍說要艾青，就猜這個將軍一定是王震。后來，閑得無聊，在公園看人下棋，郭小川來找，說王震要我去他家。我一進(jìn)去，王震從臺階上走下來說：“哎呀，老艾呀！我是又愛你又恨你。我知道你是不反對社會主義的，是擁護(hù)真理的嘛。離開文藝界，到我們那里去吧。”王震指著地圖說，這里是密山，十萬大軍轉(zhuǎn)業(yè)到北大荒，希望你能去，怎么樣？高瑛說，第二天王震就到家里動員她跟艾青一起去密山。指著滿屋子的書說，把這些都帶去，書架也帶上，北大荒需要文化。
高瑛說，密山滿城都是軍人。開大會，戰(zhàn)士都坐在地上，王震站在大卡車上，對戰(zhàn)士們說，我有一個朋友，他叫艾青，是個詩人，你們知道不知道？戰(zhàn)士們喊：知道！王震說：他來了，他要歌頌?zāi)銈?，歡迎不歡迎？戰(zhàn)士們說：歡迎！艾青感動得流下了眼淚。
艾青說，他和王震是君子之交。去東北之前，他和王震見過兩次面。在延安，他和肖三帶文藝界代表去三五九旅勞軍，他即興朗誦了歌頌?zāi)夏酁车脑姼?。旅長王震講了一番話。他一直還記得王震說：“毛主席說，延安來了一批名流學(xué)者，需要維他命，沒有維他命，眼睛就近視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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