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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近房事新聞不少,但似乎并不總是負面的。
6月30日上午,在北京首個開工建設(shè)的政策性住房項目——西三旗旗勝家園交用儀式上,當數(shù)位北京市領(lǐng)導將手中象征房門鑰匙的金鑰匙交給十名業(yè)主代表,并向他們表示祝賀時,一名40歲左右的男子發(fā)言后突然面向市領(lǐng)導跪倒在地上?!翱炱饋?,快起來!”幾位市領(lǐng)導趕忙伸手攙扶他站起來。跪倒在地上的男士姓李,家庭條件非常困難,去年他通過配租獲得一套旗勝家園的廉租房。
據(jù)7月1日《京華時報》報道的提示,李先生的下跪,當解釋為那是他表達感激的方式。不過這不好理解。在一個房價高企而居民收入日趨分化的時代,向低收入人群提供保障住房,原本是政府責任所在。建設(shè)部部長汪光燾就曾明確表示:“住房是人的一種基本權(quán)利,是一種基本的社會保障。”當政府不過是在盡職時,受房者要從何跪起,又何以感謝呢?而當下的情形卻是,政府仍遠不能滿足所有城市低收入者的住房權(quán)。
當然,還可有另一種解釋。那就是在武漢曝出經(jīng)適房“六連號”事件,以及更多地方的經(jīng)適房供應(yīng)屢屢出現(xiàn)腐敗案例之后,李先生深感自己盡管沒有政府部門“臨時工”的幫助,竟然同樣能夠通過配租的方式獲得一套廉租房,于是心生感激,無以言表,遂情不自禁起來。這個解釋顯得合理些,但我估計一些政府官員未必首肯。因為認同了這一點,就無疑認同了保障性住房發(fā)售過程中存在腐敗。而事實上,經(jīng)適房的腐敗只是個案,頂多只是“臨時現(xiàn)象”。
好好的自然沒人愿意給別人跪下,平白無故地分出人格高低。所謂男兒膝下有黃金,這表明,哪怕在倡導并流行下跪的年月,下跪也是一種很重的判斷。何況這個社會早已不再是迷信“雷霆雨露,莫非天恩”的年代。這足以證明,當眾下跪可謂已是一種極其反常的舉動了??捎脕碜鳛樽⑨尩氖?,若干年前曾有某位官員對一名下跪攔車的群眾怒斥道,這是“跪著的暴動”。
當下跪開始變得如此反常,則我希望媒體的認知、輿論的解讀,不再一廂情愿、自以為是地認為,下跪只是公民表達感激之情的舉動。當然我同樣不希望,網(wǎng)民過多指責下跪的李先生。李先生的下跪,并不只是一場行為藝術(shù)?;蛟S將李先生的下跪視為“突發(fā)性事件”,或同樣斥之以“跪著的暴動”,有些過猶不及,但至少應(yīng)當認識到,反常的下跪背后,其實有著民意與民情的展示。因此,即使那的確是一種感激,無疑也是異常沉痛的。
之所以說那感激是沉痛的,正因房奴遍地、買不起房的現(xiàn)象大量存在,且房價虛高一直難以得到有效治理,某些政府部門卻不憚于全身心嵌入房地產(chǎn)利益鏈條。如此情形之下,來自底層民眾訴告異常艱難。從這個意義上說,李先生的跪,正是替民眾所作的訴告。那就是:房地產(chǎn)大鱷們盡可以鼓吹并且哄抬房價,但以民為本的責任政府,卻必須承擔起解決社會成員基本住房問題的責任。
說到底,拿到房子的李先生是令人羨慕的。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幸運與機緣巧合,使李先生“雖千萬人”亦可以拿到一套夢寐以求的廉租房?如果勢必要當眾跪倒在地,才能獲得住房權(quán)的落實,相信有更多的人將無比渴望能夠有一個可以下跪的地方,很低很低地下跪。套用張愛玲的一句話就是:“遇見你,我便很低很低,一直低到塵埃里去,但我的心是歡喜的,并且在那里開出一朵花來。”
既如此,則民生之多艱,不難知之了。(楊耕身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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