近來，再版的民國教材《開明國語課本》深受歡迎，以至當當、卓越上均賣斷貨，淘寶上有商家甚至開出260元的高價，是原價的十倍！這套由葉圣陶主編、豐子愷配插圖的小學課本，1932年由開明書店出版，1949年前共印40余版次，新中國成立后沉寂了數(shù)十年，如今再度走紅。與它一同熱銷的民國教材，還有1917年商務印書館出版的《國語教科書》、1930年代世界書局出版的《國語讀本》等。此外，更多民國教材的再版也在籌劃中，比如四川作家冉云飛就在主編一套十卷本的民國教材精選集，明年或將出版。
面對民國教材的奇妙走紅，教育部新聞發(fā)言人續(xù)梅不無尷尬地表示，2011年教育部將啟動新一輪義務教育階段的教材修訂工作，希望人們能更科學、全面地評判當代教材。同樣尷尬的還有再版《開明國語課本》的上?？茖W技術文獻出版社社長趙炬，他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說：“面對突然飛來的雪片般的訂單，我躊躇了。出版社專門研究此事，寧可放棄這誘惑，也要力挺現(xiàn)今的語文課本。厚今薄古，才是我們現(xiàn)今存在的理由。因此，只重印5000冊，再有需求也會嚴格控制印數(shù)。這也是我們的一種態(tài)度”。
教育部發(fā)言人和社長的尷尬，恰恰說明，以《開明國語課本》為代表的民國教材，已經(jīng)技術性擊倒當代教材。在我看來，民國教材之所以勝出，主要有三個原因。
首先，當代教材負擔了太多形而上的教化功能，從而丟掉了最可寶貴的人文情懷。而這種情懷，在民國教材中卻得到溫暖如毯的展示。隨手翻開《開明國語課本》，就可讀到這樣的句子：“泉水到了河里，許多朋友歡迎他。太陽光拍拍他的背。白鵝到河里看他。小魚和他一同玩。又有不少的花草，都對他點頭”。這些話里沒有宏大敘事，只有童心與幼趣。再如這段：“永兒的爸爸對永兒說：‘如果有客人來，先要問他尊姓’。明天，對門的徐先生來看永兒的爸爸，永兒說：‘徐先生，請問尊姓’？”這些話里洋溢著為孩子量身定做的幽默感，真實而自然。相比之下，當代教材里“不要問我的名字，請叫我紅領巾”式的對白，就顯得太矯情和虛假了。
其次，民國教材非常重常識，而如今的教材追求突出主題而罔顧常識。比如小學教材里有篇課文叫《愛迪生救媽媽》，說愛迪生媽媽突患急性闌尾炎，醫(yī)生到家里來動手術，但燈不夠亮，小愛迪生把所有蠟燭放在鏡子前，集中光線讓醫(yī)生完成手術。有研究者委托留美學生查閱文獻及求證醫(yī)學專家后發(fā)現(xiàn)，史上最早的闌尾炎手術是在1886年，愛迪生生于1847年，課文中的故事根本就不可能發(fā)生。而翻開《開明國語課本》，簡單、實在的常識隨處可見、娓娓道來，孩子們心領神會，閱讀真正成了悅讀。
最后，民國教材編者態(tài)度非常嚴謹，也不乏名家大師參與編著教材，除了前面提到的葉圣陶和豐子愷，史學家呂思勉、顧頡剛等都編著過中學歷史教材。而現(xiàn)在的教材編者，陣容遠不如民國，態(tài)度也差不少?！妒斋@》雜志社副編審葉開近來撰寫系列文章抨擊當代教材，稱“小學語文教材里大量出現(xiàn)的剽竊和篡改的劣質課文，比三聚氰胺奶粉還要危害深遠”。葉開提及的教材錯漏，包括篡改安徒生童話，杜撰陳毅的孝順故事等，最慘的是許地山《落花生》一文，不到600字，竟被編者修改30余處，真是遍體鱗傷。
義務教育階段的教材，本應擔起構建常識、培養(yǎng)興趣、陶冶情懷等責任。目前通行的教材，卻基本是讓孩子學一堆東西就是沒有常識，灌輸諸多教條而無法激起興趣更無法培養(yǎng)獨立思考能力，服務于形而上的教化因此匱乏人文情懷、公民意識。不久前有新聞說，中國中小學生的想象力在參加調查的21國中排名倒數(shù)第一，當代教材對此應有重要貢獻。
可是，78年前我們的先輩已經(jīng)做出那么美好的示范，原來教材也可以如此有趣味、有常識、有態(tài)度、有情懷，可以不搭理大人先生的說教，也不被意識形態(tài)的套話籠罩。教育部明年修訂教材，倘若能在這方面達成共識，新教材或可真正煥然一新，得到孩子、家長及社會的認可，而不再是修修補補、換湯不換藥的小把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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